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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夫卡】K博士的日常下班



保险公司职员,令人尊敬的K博士的一次日常下班。


深冬,布拉格铺了白,路上几乎没有行人,这个男人没戴围巾,却也未有瑟缩之态,仿佛躯壳内也下着相同温度的雪。


K博士第3412次穿过老城广场,回到他称之为阴暗巢穴的家。


晚餐时,大家都沉默,只有老赫尔曼依旧在饭桌上扯着嗓子回忆往事——


“你看看现今的时代变好了多少!我9岁拖着小推车走街串巷,扛一麻袋一麻袋的土豆,14岁就练出腱子肉喽,就算是这样的天气——”赫尔曼指了指飞雪的窗外,“手脚生了冻疮,也一样咬牙干活……现在的年轻人……弱不禁风……”


这类饭桌打压式教育他早已习惯,从他6岁起就已经习惯。就像唱机三十年来循环着同样的歌曲,唱片磨损了,唱针也磨损了,尖锐的音响蜕为沙哑的背景,唱机还执意要唱,他也不得不听。


但听者练就了神不知鬼不觉思想神游的技艺。


关于寒冬,他没有励志典范式的故事,不过是4岁还是5岁时嚷嚷着不想睡觉,被父亲像拎鸡一样拎起来扔到阳台挨了一晚上的冻而已。


那个小男孩的哭叫也好,求饶也罢,都无所谓了,如今他的心,很扛冻。


K博士咽下最后一块土豆后放下刀叉,迅速用餐巾揩了一下嘴唇,归置好餐具,起身离席。


“父亲、母亲,我吃完了,你们继续,我先回房。”


他逃回自己的卧室,在写字桌上完成了一场短暂的复活仪式。


“除非是逃到这个世界,不然怎么会对这个世界产生感激之情呢?”


所幸还有写作。



稿纸不过是木头的另一种形态,笔尖的游移也是一种钻木取火。


他在用写作的方式,在无数冰冷寂静的夜晚给自己取暖。


至少,他还拥有写作,不至于冻毙于世。


许久,他心底突然生发出一个激动人心的设想,他从抽屉捧出一份装订整齐的纸页,那是《判决》的最终稿——他平生较为满意的产儿,耗费一个通宵的时间娩出,“在一阵战栗的快感中触摸到了宁静的死亡”的成果。


心中的欢腾通过手的传导在纸页末端变为了震颤,他太渴望看到父亲的反馈了,一个微笑指不上的话,哪怕是一个点头也行。


只要一个点头,横亘在父子之间的密密匝匝的荆棘藩篱就可以自动燃尽。


他庄严地步出房间,来到父亲——他的永恒权威面前。


“父亲,这是我的一个作品,一篇小说,朋友们都觉得不错,给您过目。”


K博士以一种故作轻松日常的语调说出这句话。


父亲只是瞥了一眼,甚至都没有接过它,“把它放到床头柜上去!”


对话结束。


荆棘扭动起来,从脚往上攀爬,扎穿了他额头的皮肤,有一瞬他共情了那位神子,巧合的是,他们刚好都是犹太人。


“Warum hast du mich nicht gerettet, Vater?”

“למה לא הצלת אותי, אבא?”

(你为何不救我,父亲)



这是一场判决,弗兰兹·卡夫卡还未落座,法官就已经宣告结案。


他只能在城堡周围永远徘徊,在法的门外永恒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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