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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探寻之(罗切斯特)】“ 他 的 前 史 ”

旧文重发。

注意!这是一篇《藻海无边》 (Wide Sargasso Sea)的读后碎碎念。


【《藻海无边》可谓史上最强《简爱》同人文】

(简介源自豆瓣)

《简·爱》问世将近一个半世纪以来,世界各国到底有多少痴心的女读者在这个相貌平平、过早饱尝人生辛酸、但终末失去与生活搏斗勇气的简·爱身上找寻自己的影子,寄予同情,其人数当然无法统计,但肯定是大有人在。然而,若要问有多少女读者对简·爱追求幸福的苦难历程上的障碍——幽禁在顶楼上的疯女人感到一丝一毫同情,甚或对她产生一点儿好感的,那倒大概可以说为数不多吧。但就在为数不多的人中,却有一位对疯女人产生了浓烈的兴趣,她就是英国当代女作家简·里斯(Jean Rhys,1894—1979)。凭她对《简·爱》一书的深刻研究,对疯女人出生时代背景和社会环境——十九世纪英国在西半球的殖民地——的充分了解,再加自己对这一人物的理解和同情,经过多次修订再全部推翻重写的痛苦创作过程,终于完成定稿,并于1966年出版,书名《藻海无边》(Wide Sargasso Sea),而且于同年获得英国皇家文学会奖,1967年又获W.H.史密斯奖,还被接纳为英国皇家文学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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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我该责怪这本书打碎了我的粉红滤镜,还是该感谢这本书让我直面历史的真实。作为同人文的《藻海无边》,居然有不亚于正主的“敲打”力度,实在令人惊讶。尽管众研究者和读者普遍认为里斯文笔不及勃朗特,但作者无疑达到了她的目的,她让原著中的那道“鬼影”更加深重,还让看过《藻海无边》的简爱读者再也无法回到原先的阅读心境。

       被作者简·里斯狠狠的摆了一道。读者心中的那道天平倒下,甚至崩解了。

       《藻海无边》和06版藻海无边电影一起看的我遭到了双重精神打击,之前十年在勃朗特文字施法下构建的道貌岸然的罗切斯特形象,骤然垮塌。人非圣贤,书中人亦然,“我不愿归罪于他,但那种洁白无瑕的真诚已与他无缘了。”这位人生经历仿若帕莎原型的作者的厉害之处,除了对人物的深入解构与对原著元素的紧密衔接完全不ooc之外,最致命在于它脱离的勃朗特的帝国小言叙事框架,赤裸裸地向所有人展示了《简爱》中未能提及且被掩盖的真相,为“疯女人”——这个被帝国公民异化丑化为她者,被观望、被表述的丧失话语权的疯子平反,重新赋予她被人折叠的过去,让读者用看“人”的眼光来审视她。

       作为一本反殖民主义的小说,作者的“反《简爱》”用意还是很明显的,但是这种反叛太过于成功,与原著太过于吻合,以至于让人或多或少认同了《藻海无边》就是《简爱》的前史,从而消解了简爱和罗切斯特爱情的“伟光正”感,变得不那么可歌可泣了。里斯打开了《简爱》中隐藏的文本褶皱,把年轻的罗切斯特和美丽的帕莎抛进历史的漩涡。他俩一开始本不是互相厌恶仇视的,一个年轻可爱,一个美丽单纯,发展成一对佳偶也并非没有可能(他们确实短暂的相爱过,这一点在《简爱》中罗切斯特自述里有提及),只是他们的作为殖民地与宗主国冲突的祭品和制度与身份受难羔羊的悲剧地位,让逐渐觉察到真相的双方慢慢拉开距离,而在年少轻狂、缺乏理解沟通、行为冲动的加持之下,两人跌下深渊、相看两厌。

    “我们到底是做了什么,走到今天这一步?”

       帕莎和罗切斯特其实都是被家人卖给了对方,利益交换才是这场婚姻的底色。在身份认同的夹缝中生存的克里奥尔人安托瓦内特,需要用自己3万英镑买下英国上层的著姓以自冠,在“次子危机”中长大的罗切斯特,需要一桩婚事,以补偿自己那被英国法律阉割的财产继承权——双方目的十分赤裸且不光彩。当他们半主动半被迫地签下契约时,悲剧就开始了。两个人相处时间太短,还没彻底了解对方就稀里糊涂结了婚,只靠激情维持而无精神契合的关系本就不长久,加之两人很快就发现了对方的图谋(一个谋财,一个瞒病),于是嫌隙渐起。而殖民地矛盾又暗中做了推手,小夫妻之间的鸡毛蒜皮之事又在持久地拉开双方距离。下药事件算是转折(之前两人好好谈了一番,接近重修旧好),安托好心办了坏事,罗切斯特酒劲没过,又扯上了女仆……至此,两人彻底推开了对方,再没有回头的可能。就算到这种地步,两人井水不犯河水过日子也不是不能。但父兄的死让爱德华回到英国继承原不属于他的财产,顺带把帕莎也带走了,至此,“女孩子彻底被从赖以生存的土地上连根拔起,关入暗无天日的牢室,成为面目模糊的失语者”。可以说,安托如果能得到丈夫的爱与体贴,是不至于疯的,即使疯也不至于如此严重。她的疯除家族史、种族社会歧视的压力之外,婚姻裂痕所受刺激不能不说是最大的因素,因此罗切斯特对于帕莎的疯难辞其咎,而悲哀之处在于,年轻的罗切斯特尚未意识到自己是自己妻子犯病的同谋,年长的罗切斯特却已失去了补救的机会。

    “很多年后,他殷实而宽厚起来了,她没能等到那个时候。只等来一个瞬间,就是在大火中不惜熏瞎双眼,也要救她的时候,谢谢你终于学会了我最爱的善良,给你珍惜的人吧。我的肉体涅槃于这场大火之上,我的灵魂飘摇便可重回故乡。”

       历史积因和制度传统驱动命运的齿轮,一个个你我他自觉不自觉地被卷入其中,成为帮凶,互相加害,又都沦为受害。有人咬牙抗争,有人逐渐妥协,还有人纵身一跃后归于沉寂。每个人都立体而复杂。

       在后殖民主义/种族视野中,《简爱》无疑带有帝国主义文本的特征,但这一结论不该取代或取消其内部的性别与阶级反抗的议题。简无疑是女性解放的典型,但只有当“阁楼里的疯女人”得到严肃的正视时,才能是最大的胜利。


【补论】

       罗切斯特很有钱,作为次子的体面一大部分来自帕莎的嫁妆,而帕莎来自西印度群岛——殖民地的血汗蒸馏出来的三万镑。

       简结尾逆天改命,“我们是平等的”,她的财富继承自叔叔遗产,叔叔遗产来自马德拉的生意——又一个殖民地的资本血汗。

       同为女性,殖民浪潮给简和帕莎带来了截然相反的命运。书里要是没有加殖民地作为推进,精英贵族食利者和卑微底层打工人之间的沟壑,怕是一万年也填不上(皮夹子随便一掏就是你两年的年薪!这是怎样一个基尼系数爆炸的社会!)。

       阶级有壁,殖民地才是本书剧情最大的推手。只是,帝国与殖民地的暧昧与斗争在患难真情的政治正确光环下被避重就轻地敷衍过去了。“世人所谓的可能,受着社会常规和统治阶级意识形态的支配”,只有安排天降横财的“不合理”情节,破镜重圆终成眷属的结尾才能变得“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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